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趣召之入,皇帝按剑而坐,口正沫出,使者召之入,茅焦不肯疾行,足趣相过耳,使者趣之,茅焦曰:“臣至前则死矣,君独不能忍吾须臾乎?”使者极哀之,茅焦至前再拜谒起,称曰:“臣闻之,夫有生者不讳死,有国者不讳亡;讳死者不可以得生,讳亡者不可以得存。死生存亡,圣主所欲急闻也,不审陛下欲闻之不?”
皇帝曰:“何谓也?”茅焦对曰:“陛下有狂悖之行,陛下不自知邪!”皇帝曰:“何等也?愿闻之。”茅焦对曰:“陛下车裂假父,有嫉妒之心;囊扑两弟,有不慈之名;迁母萯阳宫,有不孝之行;从蒺藜于谏士,有桀纣之治。
今天下闻之,尽瓦解无向秦者,臣窃恐秦亡为陛下危之,所言已毕,乞行就质。”乃解衣伏质。皇帝下殿,左手接之,右手麾左右曰:“赦之,先生就衣,今愿受事。”乃立焦为仲父,爵之上卿;皇帝立驾,千乘万骑,空左方自行迎太后萯阳宫,归于咸阳;太后大喜,乃大置酒待茅焦,及饮,太后曰:“抗枉令直,使败更成,安秦之社稷;使妾母子复得相会者,尽茅君之力也。”
楚庄王筑层台,延石千重,延壤百里,士有三月之粮者,大臣谏者七十二人皆死矣;有诸御己者,违楚百里而耕,谓其耦曰:“吾将入见于王。”
其耦曰:“以身乎?吾闻之,说人主者,皆闲暇之人也,然且至而死矣;今子特草茅之人耳。”诸御己曰:“若与子同耕则比力也,至于说人主不与子比智矣。”委其耕而入见庄王。庄王谓之曰:“诸御己来,汝将谏邪?”
诸御己曰:“君有义之用,有法之行。且己闻之,土负水者平,木负绳者正,君受谏者圣;君筑层台,延石千重,延壤百里;民之衅咎血成于通涂,然且未敢谏也,己何敢谏乎?顾臣愚,窃闻昔者虞不用宫之奇而晋幷之,陈不用子家羁而楚幷之,曹不用僖负羁而宋幷之,莱不用子猛而齐幷之,吴不用子胥而越幷之,秦人不用蹇叔之言而秦国危,桀杀关龙逢而汤得之,纣杀王子比干而武王得之,宣王杀杜伯而周室卑;此三天子,六诸侯,皆不能尊贤用辩士之言,故身死而国亡。”
遂趋而出,楚王遽而追之曰:“己子反矣,吾将用子之谏;先日说寡人者,其说也不足以动寡人之心,又危(一作色)加诸寡人,故皆至而死;今子之说,足以动寡人之心,又不危加诸寡人,故吾将用子之谏。”
明日令曰:“有能入谏者,吾将与为兄弟。”遂解层台而罢民,楚人歌之曰:“薪乎莱乎?无诸御己讫无子乎?莱乎薪乎?无诸御己讫无入乎!”
齐桓公谓鲍叔曰:“寡人欲铸大钟,昭寡人之名焉,寡人之行,岂避尧舜哉?”鲍叔曰:“敢问君之行?”
桓公曰:“昔者吾围谭三年,得而不自与者,仁也;吾北伐孤竹,■令支而反者,武也;吾为葵丘之会,以偃天下之兵者,文也;诸侯抱美玉而朝者九国,寡人不受者,义也。然则文武仁义,寡人尽有之矣,寡人之行岂避尧舜哉!”
鲍叔曰:“君直言,臣直对;昔者公子纠在上位而不让,非仁也;背太公之言而侵鲁境,非义也;坛场之上,诎于一剑,非武也;侄娣不离怀衽,非文也。凡为不善遍于物不自知者,无天祸必有人害,天处甚高,其听甚下;除君过言,天且闻之。”桓公曰:“寡人有过乎?幸记之,是社稷之福也,子不幸教,几有大罪以辱社稷。”
楚昭王欲之荆台游,司马子綦进谏曰:“荆台之游,左洞庭之波,右彭蠡之水;南望猎山,下临方淮。其乐使人遗老而忘死,人君游者尽以亡其国,愿大王勿往游焉。”王曰:“荆台乃吾地也,有地而游之,子何为绝我游乎?”怒而击之。于是令尹子西,驾安车四马,径于殿下曰:“今日荆台之游,不可不观也。”
王登车而拊其背曰:“荆台之游,与子共乐之矣。”步马十里,引辔而止曰:“臣不敢下车,愿得有道,大王肯听之乎?”王曰:“第言之。”令尹子西曰:“臣闻之,为人臣而忠其君者,爵禄不足以赏也;为人臣而谀其君者,刑罚不足以诛也。若司马子綦者忠君也,若臣者谀臣也;愿大王杀臣之躯,罚臣之家,而禄司马子綦。”
王曰:“若我能止,听公子,独能禁我游耳,后世游之,无有极时,奈何?”令尹子西曰:“欲禁后世易耳,愿大王山陵崩??,为陵于荆台;未尝有持钟鼓管弦之乐而游于父之墓上者也。”于是王还车,卒不游荆台,令罢先置。孔子从鲁闻之曰:“美哉!令尹子西,谏之于十里之前,而权之于百世之后者也。”
荆文王得如黄之狗,箘簬之矰,以畋于云梦,三月不反;得舟(一作丹)之姬,淫期年不听朝。
保申谏曰:“先王卜以臣为保吉,今王得如黄之狗,箘簬之矰,畋于云泽,三月不反;及得舟之姬,淫期年不听朝,王之罪当笞。”
匍伏将笞王,王曰:“不谷免于襁褓,托于诸侯矣,愿请变更而无笞。”保申曰:“臣承先王之命不敢废,王不受笞,是废先王之命也;臣宁得罪于王,无负于先王。”
王曰:“敬诺。”乃席王,王伏,保申束细箭五十,跪而加之王背,如此者再,谓王起矣。王曰:“有笞之名一也。”遂致之。保申曰:“臣闻之,君子耻之,小人痛之;耻之不变,痛之何益?”保申趋出,欲自流,乃请罪于王,王曰:“此不谷之过,保将何罪?”
王乃变行从保申,杀如黄之狗,折箘簬之矰,逐舟之姬,务治乎荆;兼国三十,令荆国广大至于此者,保申敢极言之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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