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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雨势越发的大了,段秦漫不经心地说:“以后,他都不会再来了。”
学院中骤然寂静,只能听到雨水冲刷地面的声音。
发落这样一个罪臣根本不需要惊动浔州太守。宋也川被押解到了衙门里时,已经被淋透了。主官名叫王鼎安,是个五短身材的中年男人。他捏着鼠须将纸上的策论通读一遍,然后啧啧道:“要说起来,浔州也算是对你不薄了,既免去了你劳作辛苦,还让你领了个差事,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这样的文章若是流传出去,岂不是让我这个主官掉了乌纱?”
他把那几页纸往桌上一摔,狭长的眼中透露出精明与算计:“或者你告诉我,这几页纸,是谁授意你写的。”
的确是段秦来向他告发的这件事,只不过到了王鼎安的手里,他却是想再借这罪臣的身份做一做文章。他在州府衙门做事已经快二十年了,眼见升官无望。只要眼前这个宋也川足够听话,不管是借他的手扳倒对手,还是做个顺水人情,把这样一个身份微妙的人质送给浔州太守、解决太守想要对付的人,都是妙事一桩。
宋也川冷淡地抬起眼:“其一,策论并非我写,其二,也无人指使我做任何事。”
王鼎安见他不识抬举,有些不满,不过依然耐下性子徐徐诱导:“你要知道,这里离京城两千里。我虽然不能让你的日子好过些,却可以让你过得更糟,你若按我心意行事,我可以让你免受皮肉之苦。你要知道,你此刻犯错是罪加一等,要受脊杖的。”
他的嘴一张一合,声音听起来忽远忽近。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把王鼎安和几个捕快的身影投落在墙壁上,形如鬼魅一般。这样的画面很熟悉,三个月之前,在东厂的大狱里,阉党的爪牙们便也是这般威逼利诱,想让他攀咬他们想要一同拉下水的人。
东厂的刑狱有流水一样的刑具,他们恼羞成怒之后将他折磨得几欲死去。宋也川多少次躺在满是血污的砖地上,看着头顶暗无天日的屋顶,都会恍惚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可他的内心深处太过于不甘,让他咬紧牙关硬撑着不肯低头。
而此刻,就在他觉得可以彻底远离那一切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早已是涸辙之鲋。
他的存在和微妙身份,便是他最大的罪状。
他可以成为任何人的棋子,只是因为他叫宋也川,流着宋家的血,坚持着藏山精舍的魂。
宋也川突然笑了,他的笑冷冷的:“不必说了,上刑吧。”
他冷漠的态度激怒了王鼎安,他上前一步,死死盯着宋也川:“你以为我州府衙门的牢狱是你们大内一样挠痒痒的地方么,来人!”
几个人将宋也川七手八脚地摁在了条凳上。杖刑分为两种,一种是臀杖,一种是脊杖。臀杖,顾名思义,便是扒掉衣服,用杖条打在皮肉上。虽皮开肉绽,但好在都是外伤,好生将养之后还是能恢复如常的。
脊杖却不同,隔着衣服用两三寸宽的杖条直接打在脊梁上。
杖杖带血,轻则断骨,重则丧命。
“你想好了?”王鼎安捏起宋也川的下巴问。
宋也川闭上眼睛,一言未发。
“很好,”王鼎安松开手,“三十杖。给我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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