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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遂看着两个人就这么迅速地达成了一致,无奈地摇头轻笑。
其实也就这么短短几天里,周盛楠已经被路杨亲近到心都要化了,她形容不来这种感觉,这是一种即便她一个已经当了几十年母亲的人,内心依然不曾有过的新奇和颤动。也许是打年轻时起性格就强势惯了,周盛楠从与康遂这段亲子关系初始,就习惯于把自己身为一个教育工作者的严苛理念带入家庭,与旁人家那种温婉和善的妈妈不同,康遂从懂事起,性情就被打磨地越发理性严谨,他们母子之间好像从很早很早的时候起,就礼貌多于亲近,再也没有过平常母子间的那种亲昵的氛围了。
周盛楠内心一样是有缺失的,她一直觉得既然为人父母,就要对康遂的人生负责,那些亲昵撒娇的举动在她眼里无异于糖衣炮弹,会令人无形中放松标准,降低要求,于是她从未允许,她一直希冀康遂事事处处都能做到最好,而康遂也确实照做了,也因此不可避免地,与她渐行渐远。周盛楠一直想不通自己哪里出了错,明明尽心尽力去做了一个母亲所有该做的,明明桩桩件件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康遂好,为什么这么些年里,康遂与她的关系就到了只能以礼相待、客气到几乎冰冷的地步。
而直到现在,直到这几天里,这个叫路杨的孩子像填鸭一般,把她内心缺失了几十年的那些彷徨不解和空洞一股脑给填满了,她这才隐隐约约明白了自己都错过了些什么。这是她当妈以来从未有过的体验,原来以前靠强硬和控制没能得来的改变,在迫不得已做出退让之后,那份柔软的真心贴近上来,一切就变得简单……路杨就像冬日里的暖阳,他好像有一双能揉开人心里疙瘩的手,亲亲近近,眼里的笑像温水一般无孔不入,淌进人心里,就这么瓦解了周盛楠内心的坚冰。
路杨每次见到周盛楠来时满眼都是实打实的欣喜,他不了解这对母子间的过去,也不把曾经康遂那句轻声的“家里不同意”往心里去,他心无芥蒂,只亲近地拉着周盛楠的手要她坐,给她倒水,还挨着她用手机打字跟她聊天,告诉她很多她自己都从未了解过的康遂的小脾气,小毛病。路杨心里总觉得天底下的妈妈都是一样的,他心里怎么对陶月华,现在就怎么对周盛楠,能养出一个康遂这样儿子的一位母亲,怎么会不好?以前自己妈妈给康遂做饭吃,现在康遂妈妈每天给自己送饭,这多好,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路杨开心坏了,他每次打开饭盒,都是睁大眼睛赞叹一番,然后转身张开手用力地拥抱周盛楠,不遗余力地表达着欣喜和感激。周盛楠一开始被抱得浑身僵硬,别扭,几次之后,她就学会了回抱路杨,抬手在他背上也轻轻拍拍。
她自始至终没有多说过什么话,她只是知道,自己内心已经不可抑制地软了下去,本来是认命一般做出的退让,并不是甘心情愿,但没想到一步妥协之后就再也一发不可收拾,路杨和康遂再没给过她反悔的机会,她清楚对路杨这个孩子,即便自己真的是铁石心肠,也做不到冷硬了。
难怪康遂会这么喜欢他,周盛楠一点都不讶异了,她反过来想,能与这样一个性情的人互相喜欢,两人能在一起,这何尝不是一种幸运,何尝不是幸福呢。
周盛楠每次来都会陪康遂坐一小会儿,也不会聊很多,但就算只是安静地坐着,彼此间也能感觉到那种轻松和心底里流淌的愉悦,这感觉挺奇妙的,只因为心态都变了,彼此间再也没有了那种对峙和紧绷,反而泛起久违的温馨。康遂向周盛楠表达感激,周盛楠只是弯弯嘴角,并不说什么,她不是不意外自己就这么轻易地被改变了,她只是心里确实隐隐松了一股劲儿,康遂即便最终还是与她最初的期待背道而驰,她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当初那般痛苦了。
而这一切的功臣路杨并不知道他们各自心里的五味杂陈,他只会趁这个机会端着饭盒悄悄溜出去,到外面走廊椅子上吃完,收拾好了再进来,他把饭盒冲得干干净净,盖子扣得严严实实,确保一点味儿都不露出来,以免刺激康遂的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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