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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灯氤氲,映着满案珍馐。
魏筱执箸的手悬在半空,目光凝在谢重胤身上,男人正举着金杯,肩背因低笑而微微颤动,连眼尾纹路都沁着罕见的畅快。这已是连续第三日,他晚膳多用半碗饭,甚至破例饮了烈酒。
“陛下……是在笑什么?”
她终是开口,声音淬着冰,又竭力压住一丝颤意。
谢重胤恍若未闻,仰头饮尽杯中残酒。喉结滚动间,他眼底掠过一道暗光,像夜枭瞥见猎物。魏筱指节蓦地收紧,二十五载夫妻,她始终看不透这张脸。无论是当年他力排众议立她为后,还是魏家败落时却独保太子谢运璋;魏筱发现自己都不曾看透过这位枕边人……如今满朝流言蜚语,直指东宫体弱难当大任,谢重胤竟也任由风雨摧折……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把真心藏在了第几重面具下?
“哐当。”她搁下银箸,舀一勺冰糖燕窝。温甜羹汤入喉,却化不开胸中块垒。直至宫人撤席、烛影摇红,二人在沉默中梳洗安寝,她始终未再抬眼。
锦帐垂落,黑暗吞噬最后一丝光亮。魏筱面朝里侧,忽觉背后一沉,谢重胤的手臂环了上来,炙热呼吸喷在她后颈。
“朕给楼朝赋和崔元徵赐了婚。”
他嗓音裹着笑,似毒蛇游过丝绸。
魏筱浑身一僵,几乎疑心幻听。
谢重胤却低笑着翻身,脊背隔开两人距离,笑声闷在枕衾间:“苑文俪和楼巍……当真疯魔了!钦天监一句冲喜续命的鬼话,他们竟真当救命稻草……”笑声渐癫,连床榻都随之轻震,“嫣嫣……我的嫣嫣啊……”呼唤骤然缠绵如叹惋,下一瞬却淬出寒意,“她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选了崔隽柏那个短命鬼!”
想到那日,谢重胤就克制不住的开怀。
仲夏午后,烈日炙烤着宫墙金瓦,尚书房内却寒意森森。谢重胤斜倚在金丝楠木龙椅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扶手上的蟠龙雕纹。他垂眸睨着跪在光洁金砖上的楼巍,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听闻楼爱卿近日颇信天命,连钦天监的门槛都快踏平了?”帝王的声音慵懒如猫,却带着钩子般的锐利,“可是为楼侍郎合八字?”
楼巍伏跪在地,官袍下的脊背绷如铁板。额际渗出细密汗珠,沿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砸在冰凉的金砖上,洇开深色痕迹。他清晰地感受到帝王目光如实质般压在他的脊梁上——那是一种审视猎物般的玩味与嘲弄。
“臣,惶恐。”楼巍的声音沉稳如山涧磐石,不见波澜。
谢重胤忽然倾身,肘撑膝头,俯视着臣子低垂的头颅。他想起苑文俪那封字字泣血的密信,想起探子报来楼巍连日拜访钦天监的踪迹,一股无名火夹杂着酸涩的妒意窜起。他这妹妹,当年何等骄傲,如今竟为救女,肯向这曾与她势同水火的男人低头?甚至信起冲喜这等荒唐事!
“元徵那丫头,”帝王语气忽转,似是关切,尾音却淬着冰,“病体可有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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