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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苗圃里头铺了小路,纵横交错的,也不拦人,他顺着道儿往深处走了走,七拐八绕的,走着走着便走到一处绿荫地上。
那绿茵地周围郁郁葱葱的,栽着不少宽叶儿树,空气里飘着一股草药香,中间还立着一座八角亭,八角亭里坐着个穿长袍的男人。
那男人坐在石桌旁,桌子上摆满了一宗一宗的卷册,他肩上披了件深色外褂,一手卷着书,一手悬着笔,手边还有一把小算盘。他边翻边记,看着像是个账房先生的样子,旁边还有几个小童伺候着。
邵凡安本来是想去搭搭话的,结果这一抻脖子,看人家面前这一大摊的,像是正在对账,就没敢冒然上前叨扰,正犹豫走不走呢,就被人家注意到了。
那账房先生头也没抬,只是停了手中的笔,和一旁的小童说道:“又跑出来了,领他回去。”
那小童应了声是,出了八角亭,直直朝邵凡安的方向走来。
邵凡安这才意识到那先生嘴里的“他”是指自己,赶紧道:“对不住,是我唐突了,打搅到先生对账了。”
他一张嘴,那账房先生立刻停下动作,抬起头来,露出来一张极为斯文俊逸的脸,看着大约有三十来岁。
“不妨事。”账房先生长了一双天生的笑眼,眉眼弯弯的,放下笔,口气温和地道:“来,走近一些。”
第九十七章
那八角亭里布了张圆形的石桌,桌旁有石凳,邵凡安走上前去,账房先生朝一旁的石凳上一侧手,说:“坐。”
邵凡安也不和人家见外,撑着凳子坐下来,眼睛略略扫过桌上摊着的那堆卷册,没细看,只是挑了个话头,问道:“先生这是在忙对账?我冒然闯了进来,恐怕是打扰先生了。”
“你来得正是时候,我对账对得有些乏了。”账房先生合上卷册,把算盘推到一边,又松了松手腕上的袖扣,“刚好可以歇歇眼睛。”
他一副要暂作歇息,闲谈片刻的模样,一旁候着的小童立刻奉上茶水,一杯落在账房先生面前,一杯落到邵凡安面前。
邵凡安转了转杯子,攀谈道:“这流水账台可都是精细活儿,确实劳心费神。”
“都是些成年累月的旧账了,一年叠着一年的,有结有赊,实在不好清算。”账房先生低头抿了口茶,一双笑眼望过来,“特别是,有些账面上走的是金银钱票,可有些不是。这一桩一桩的生意,各有各的代价,每年核算起总账来,总是格外令人头疼。”
邵凡安仔细品他语气:“先生这是……在药谷做了多年的老账房了?先生可是本地人?”
“算是半个本地人吧。”账房先生听得一笑,“多年的老账房倒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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