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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慈没有再难为许义。倘若阻止不了韦应奎运走尸体,那他只有寸步不离地跟着,一直跟到府衙去,想办法第一时间对月娘的尸体进行初检,详细记录在检尸格目上,如此才能放心。
韦应奎连声催促,十几个府衙差役推搡得越来越使劲。几个金国随从已经尽了全力,实在是阻拦不住。载着月娘尸体的推车,终于从几个金国随从之间推了出去。
眼看韦应奎带领众差役就要运走尸体,人群中忽然冲出一人,一只手按在了推车上。
“大老远便听见有人闹腾,我当是谁,原来是韦司理。”来人是刘克庄,只见他以手遮额,举头朝西边一望,笑道,“真是怪了,我还当太阳出来了呢。”
“你说什么?”韦应奎没听明白。
刘克庄道:“尸体刚打捞起来,韦司理立马便赶到了现场,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韦应奎回了一下味,方才明白刘克庄这话是在讥讽他,是说他遇到案子一向敷衍怠慢,能这么快赶到现场,便如太阳打西边出来那么稀罕。他冷哼一声,道:“上回韩太师突然驾临太学,你才得以逃过一劫,别以为这回还有这等侥幸。胆敢阻拦本司理办案,哪怕你是宋提刑的朋友,照样抓你回府衙治罪!”
刘克庄笑吟吟地横挪一步,往推车前直挺挺地一站,道:“好啊,有本事你就来抓。”
“好狂妄的小子,给我拿下!”韦应奎一声令下,立刻便有几个差役冲刘克庄而去。
宋慈见刘克庄突然出现,心中为之一喜,却又不免担忧,怕刘克庄当真被韦应奎抓了,正准备上前替刘克庄解围,却见围观人群分开一个个缺口,一个接一个的人冲了进来,先是王丹华等习是斋的同斋,站到了刘克庄的身边,接着是辛铁柱、叶籁、赵飞等武学生,纷纷挡在了刘克庄的身前,须臾之间便来了三四十人。原本准备上前捉拿刘克庄的几个府衙差役,顿时被这场面镇住了。神色很少有变化的宋慈,也禁不住流露出了惊讶之色。
刘克庄朝宋慈一笑,冲身前那些太学生和武学生努了努嘴,意思是你叫我多喊几个差役来,虽然差役没喊动,可我叫来了这么多学子,人手总该够了吧。
“你们……你们这些学子,是要反了吗?”韦应奎的目光从三四十个学子身上扫过,当他看见身穿武学生服的叶籁时,脸色为之一变。
叶籁昨日与刘克庄分别后,独自一人回了武学。他满身是酷刑逼供留下的伤痕,却倒头就睡,一觉睡到了大天亮,这才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去医馆敷了伤药。他回武学时,刚到大门外,就见刘克庄带着一群太学生经过,忙叫住刘克庄,询问出了什么事。刘克庄不知道宋慈为何急着把月娘的尸体运去提刑司,但叮嘱了要快,又叮嘱多带差役,想必是急需人手,所以他才回太学去叫同斋。往年的正月初八,太学已经开始授课,可今年要准备皇帝视学典礼,所有授课都推迟到了正月十五视学典礼结束之后,王丹华等同斋此时大都闲在斋舍。因为接触尸体的缘故,同斋们原本将宋慈视作晦气之人,对宋慈多少抱有成见,可自从亲眼看见宋慈面对韩?时的无所畏惧,又见了宋慈如何当众破解岳祠案,对宋慈的态度已有所转变,这次不是卖刘克庄这位斋长的面子,而是心甘情愿地来相助宋慈。刘克庄将宋慈急需人手一事对叶籁说了,叶籁掉头便回武学叫人。辛铁柱正带着一群武学生在练场操练,一听宋慈需要人手,当即把赵飞等武学生叫到一起,要去助宋慈一臂之力。刘克庄虽与辛铁柱、赵飞等武学生有过节,但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更别说这些人都是叶籁叫来的,于是他不加拒绝,带着这些人赶来了苏堤。他一见韦应奎要将月娘的尸体运走,立刻有些明白宋慈为何要急着将尸体运去提刑司了。他来不及跟宋慈说明情况,上前便加以阻拦。叶籁跟随刘克庄而来,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韦应奎,嘿嘿一笑,道:“司理大人,别来无恙。”
韦应奎冷哼一声,心下暗道:“你就算不是‘我来也’,也休想从我手底下讨得好去。我还怕你出狱后找不着人,原来你是武学学子,以后找你可就容易多了。”他见阻拦的学子实在太多,道:“公然妨碍府衙办案,那是要治罪的,你们这些学子,都不计较自己的前途吗?”
韦应奎的话全然不起作用,辛铁柱、叶籁等人毫无退让之意。这时宋慈走了过来,韦应奎道:“宋提刑,你看看这些学子,真是无法……”“无天”二字尚未出口,宋慈已从他身旁径直走过,去到刘克庄身边,与众学子站到了一起。韦应奎道:“宋提刑,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慈朝月娘的尸体看了一眼,道:“这具尸体与虫娘有莫大关联,虫娘沉尸一案既已由我接手,这具尸体便该由我来检验,无须韦司理劳神费心。”
韦应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终挤出了一丝笑容,道:“宋提刑既然这么说,我韦应奎再坚持己见,可就太不识抬举了。你是圣上钦点的提刑干办,又得韩太师亲命查案,这具尸体交由你处置,案子交由你来查,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心下却暗道:“好你个姓宋的,找来这么多学子撑腰,事情若是闹大了,对我没什么好处。今日你人多势众,我不与你一般见识。我运走尸体,原本对你并非坏事,是你自个儿不知天高地厚,非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案子你也敢查,那你就尽管查吧,我还求之不得呢。”手一挥,示意众差役让开,将尸体连带推车留给了宋慈,转身便走。
“韦司理留步。”宋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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