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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第3页)

沈岱接过那份同意书,又接过一支笔,定定地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签了它,代表他不仅仅知晓和同意承担手术风险,更代表他是自愿清除标记。

自愿。

是瞿末予说的“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自愿’”的那种“自愿”。

但现在他是真的自愿了。从非正常的途径得到一样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会带来无尽的灾祸,他在无数个夜里幻想过的东西,真正落到身上的时候,却变成了诅咒,他不敢要了,也不想要了。

如果洗掉标记就能从这场噩梦中醒来,那么他是自愿的。

他拿着笔,笔尖悬停在签名的空白处,只觉得手指虚软,怎么也落不下去。

突然,一块块圆形的水渍不断浮现在白纸上,将黑墨字体的边缘虚化、晕染,最后糊成一片,让他什么也看不清了。

有一股力量在意识中拼命拉扯,大声嘶喊着、质问着,问他是不是真的要杀掉自己的孩子。

那不是孩子啊,他辩解道,那只是一个还没有指肚大的胚胎。

可是它会长大的,它会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它连着你的血脉并将以传承的形式延续你的生命,它是属于你的,它会无条件的爱你。

它是这个世界上你和瞿末予曾经有过连接的唯一证明。

陈律师和医生看着沈岱低着头,大颗大颗地落泪,都僵在一旁不知所措。

沈岱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他凭着肌肉记忆颤抖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将纸笔一扔,用力捂住了脸,眼泪从指缝间狂涌而出,他克制着仅发出低微地呜咽,哪怕心痛得好像要碎掉。

他不曾这样哭过,这种爆发式的、井喷式的悲伤和痛苦,是此生仅有,这不是简单的失恋,而是他站在命运的岔路口,眼前没有一条坦途,他明知自己该选一条风险更低、损伤更小的,却还是强行转过身,迎面肉眼可见的千层巨浪,也要挣脱理智的规劝,踏上无归之途。

这一刻,他不知道该恨瞿末予无情,还是该恨自己不够无情,他也不知道他想要留下这个孩子,是出于爱,还是在标记的驱使下被激起了繁衍的本能。

明明他这辈子最不可能重蹈沈秦的覆辙,明明他的理智否定了一万次。但这一刻他最强烈的想法是,谁都不能杀死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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