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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他无数个没做完的梦里一样,从山顶开阔的风雪中走过来,走近了这扇摇摇欲坠的玻璃门。他跟他打招呼,叫他一起去夜滑,一起去刷山。
他们相识于池羽十八岁的那个冬天。那年他离开了青训,自己一个人搬到了卡尔加里训练,在雷佛斯托克,认识了一帮玩儿自由式的朋友,里面竟然也有个亚洲面孔,个子比他矮半头。他自我介绍说我叫梁熠川,而且拉着每一个人一定要读对他的名字。池羽从那一刻开始,就挺喜欢这个小子。
他俩一起钻了好多只有双板适合的树林。那一年下来,池羽的树林野雪技巧都突飞猛进,分离板也滑得越来越好。
第二年冬天,池羽短暂离开加拿大,在猛犸山滑了一个多月的道外野雪,吃睡都在朋友家的沙发床上。经过一个赛季,他对猛犸山的道外地形早已熟记在心,在那年赛季末尾的一个自由式挑战赛里他表现出色。虽然没进前三名,可赛后被评委一致评价为自由式玩儿的最花的选手,敢跳最深的崖,连最惊险的招。
那个赛季末尾,法国雪具品牌Rossignol的工作人员就给他留了联系方式,说在考量签约青年单板代言选手。Rossignol当时还没有签过任何20岁以下的单板选手,外界都传他们只会签一个人。那年的美国之旅顺风顺水,他甚至觉得也许就是他职业生涯起飞的那块跳板。他拿笔歪歪扭扭地写下对方的号码,把纸片放进了衣服口袋中。
第二天,他转头就接到了梁熠川的电话。电话里,才十七岁的梁熠川说他偷偷报名参加了加拿大的一个本地的自由式挑战赛,而赛场就是他俩都非常熟悉的雷佛斯托克。他说,他爸不让他去世界各地参加比赛,想让他今年专注学习。他要是比出来成绩,证明了自己,他也许就会同意。那时候,在他的所有同龄朋友里,只有很早就离开父母独立生活的池羽有车也有驾照。梁熠川便求池羽开车送他去比赛。
池羽当场就拿比赛奖金买了昂贵的次日回程的机票,让梁熠川别动,在卡尔加里等着他。他也不顾自己在美国站比赛的时候膝盖扭伤,连一宿好觉都没睡,刚下飞机,就载着他连夜开长途开往赛场。
像很多次偷偷夜滑时候那样,梁熠川半夜遛出家门,把两个人的雪具装好,睡袋打包,正在清点必需品,而池羽爬上皮卡的正驾驶,借着昏暗的灯光研究地图。在池羽的想象中,他们将会一路向西,逃离束缚,驶向大人的世界。那个世界里有免费的梦想,有滑不完的雪,和真正自由的自由式。
仿佛有默契一般,他看清路线后放下手机,梁熠川正好清点装备完毕,拉开门跳上车,然后冲他笑了一下,对他说了句谢谢。
这一幕后来在池羽的脑子里面回放了上千遍。多少次在梦里,他都回到这个时刻,以各种方法拒绝。
他说过,我觉得你爸爸说的可能是对的,之后总有更多更适合你的比赛,这次就让它过去吧。他说过,我膝盖不太舒服,不能再连着滑了,我们这次还是不去了吧。他也说过,抱歉,这次不能帮你。
然而,梦境总是戛然而止,如同现实一样分崩离析。
梦醒之后,他会记起,他说:“好。我们出发吧。”
作者有话说:
IFSA(International Freeskier & Snowboarder Association):世界自由式滑雪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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